晏絮

假装有理想

夕照(雪兆重修+夕照世界观01)

《雪兆》重修,人物、地点、情节与原作略有出入。

将人名作了简单的音译。

June 秋

Yumiko 由美子

Ann 安

Sherry 雪里

Vera 维拉

十分喜爱新的中文名字,若有机会,大概会全部换掉。

无论叫做Sherry还是雪里,她都是我深爱的缪斯。

——



夕照

By晏絮 

 

雪里跑进你的庭院时,你正在摆弄一大盆洋桔梗,夕阳将花瓣涂抹成透明的橘色。轻盈的脚步声顺着风传来,你直起腰来想看个究竟。一阵眩晕猛然向你袭来,眼前的景物斑驳成黑白的色块,你头重脚轻,勉强稳住身形。你自知这是经年来落下的病根,便忍着不去在意。

雪里带起了一阵小型的飓风,路旁的白色矢车菊摇晃起头颅。

她将什么东西塞进你的手里,羞涩一笑,急匆匆地扭头便跑。你伸掌,原来是一小团郁金香球根。雪里曾问,为何不养些颜色鲜艳的花。

比如郁金香,她说。像是夕阳融化在花瓣上。

雪里跑远,化入夕阳的橘红光影里。你顺着她的背影一路看去,发现维拉在街角处等待,骑着她心爱的宝蓝色脚踏车。你微笑着,朝维拉挥手表示感谢,而她与你四目交接,露出尴尬的神情,错开你的眼神。维拉总对你抱有几分敌意,你不明所以,只得每次都主动示好。

雪里和维拉常常路过你家,骑车前往镇的另一端。少女们穿着颜色鲜艳的球鞋,裤子短了,露出一截洁白的脚踝。雪里拉拉维拉的衣角,让后者停下车,她忍不住伸长脖子朝花园里看去,一双棕色的眼睛闪闪发亮。你掸了掸手套上的土,正打算与雪里搭话,而她却红了脸,忙催促维拉离开。直到半个月后,雪里终于鼓起勇气,向你问好,并小心翼翼地踏入你的花园。你说一口蹩脚的外语,勉强与她交谈。

雪里窄肩修指,淡眉薄唇,说话时带着些许东方式的沉静与羞涩。

你们通过笑容、手势与花朵建立起脆弱的友谊,周末时雪里常来,甚至与你一同做些简单的园艺工作。她一度碰触到你的世界的边缘。

雪里跳上车的后座,她们轻声交谈了几句。维拉骑起脚踏车,少女们的身影像风一样,倏忽吹到街的另一头去了。远方传来模糊的犬吠声,像是长长的呜咽。

你唇边的笑容稍纵即逝,一些过去的事在你脑海闪忽掠过。早些时候,你通过电视得知今晚有雪的消息,你看天色渐晚,便决定结束户外劳作,抱起花盆,转身回屋。整片暮色撞进你的怀里,那些昏黄的气息、稠腻的光影、飘忽的路面,在你的眼前纠缠不清。

你想起夕阳里的影子,摇摇晃晃地在路面上游走。

中学的时候,从学校到你家是一段开车太近、走路又太远的尴尬距离,没有合适的交通工具,你只得每日往返,对砖路上的每个凹痕都烂熟于心。而她恰好与你同路回家。你少年心气,觉得尴尬又期待。

你走在她身后两步的右方,在夕阳特别盛大的时候,她的影子会亲吻你的鞋尖。夕阳将她的黑色长发糅杂成混沌的红,系着玫瑰色的编织发绳。然后有一天,你终于走上前去向她搭话。

我是秋,你说。

她微微笑着,轻声回应。

是的,你是秋。我早就知道了。

夕阳在她的脸上划出一条明暗线,影的明晰、光的幽暗。她窄肩修指,淡眉薄唇,说话时带着东方式的沉静与羞涩。

从此你们相约结伴回家。你偶尔帮老师整理作业,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。你匆匆赶往约定的地方,看见她抱着一本白色封皮的书,在校门口等待,夕阳将她的影子抹淡又拉长。她将头发拢在一边,露出了雪白的脖颈和半张完整的脸颊,柔软又温情。

她将头发垂在一边的样子你很喜欢,这是你一直没有告诉她的事。

晚风贴着你的后背,顺着你开门的手滑进屋里,惊得茶桌上的便条纸飘落。你关好门,走进起居室,弯腰将它拾起,短短数字清晰地呈现。

——我和安出门旅行。

你回来的真不是时候,秋。

没有落款,但你对那流畅的花体字无比亲近。事实上,你已经将便条纸保留了三天,而此刻你盯着那些简略的名字,竟有些恼了。你一时冲动,划开火柴将它点燃,薄薄的纸片在玻璃杯里化成灰烬,空气里灼烧的气味宛若烟火腾升。

小镇的夏天被烟火味编织在一起,你们在最炎热的夜晚前往游园会。暮色隐落的时候,你在公园的门口等她,而她姗姗而来,鞋跟与路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,“哒哒”地扣在你的心上。她穿一件荷叶边的青色薄裙,裙摆处绘有细致的竹叶图案,像是欲飞的蝴蝶。你们顺着石阶登上低矮的山丘,不知名的草木透过凉鞋直扎你的脚踝。夜深,你看不太清路,便紧紧勾着她的尾指。你们登上山顶,三三两两的游人靠在栏杆边,等待烟花会,而你们选择在凉亭里稍作休息。空气中弥漫着雨后酸涩的青草味儿,与她的发香糅杂在一起——玫瑰?茉莉?你分辨不清。

冷吗,她问。

不,永远不。你回答她。

距离烟花会开始尚有一段时间,你们便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。远方群山连绵,不知从哪里出来的红光,映在漆黑的夜空上,像是一层火焰的影子。零星的银色车灯在山间闪烁,顺着盘曲的山路,一直延绵到看不见的远方。你一不小心说漏了嘴,关于你厌倦了迟缓的小镇、关于你渴望远行。

那我呢,秋?她怯怯地问。

我总会带你一起走。你信誓旦旦,自然地将她划入你的未来。

去哪里呢?她又问。

任何地方。你十分笃定。

她垂下了眉眼,半晌说出一句。

是吗,那真遗憾。

烟火从河的对岸骤然腾升,炸裂在夜空中,像极了五彩斑斓的神兽。栏杆边的游人骚动起来,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向你袭来,裹挟着烟火灼烧的气息,死死地扼住你的喉咙。

她扭过头,将注意力全部放到烟火上,打定主意不去看你。烟火间断地映出她的影子,团团地缩在草地上。你偷偷握紧左手,又松开,薄汗渗透了手心里的一串红色绳结。两日前,你终于将手绳编织成功,一截短短的正红色,必定与她的肤色极为相衬。

你突然就放弃了。你将手绳扔到身后,它无声坠地,滚入杂乱的草丛里。

关于未来,关于垂发。你曾经在一场烟火的时间里乱七八槽地想,又颠三倒四地忘。

你拿起一本未读完的书,在一张扶手椅上落座。傍晚的凉气从地板一路缠上你的脚踝,你缩了缩腿,将双脚交叠在一起。你旋开阅读灯,灯丝老化、接触不良,发出虫鸣般微弱的呻吟。翻开书的时候,你发现原先夹在纸页中的一枚书签不见踪影,你微微皱眉,只得顺着记忆寻找停断的地方。

你丢失了很多东西,比如用了夹在纸页间的书签或者亲吻鞋尖的影子。你亦丢失了她,在烟火腾升中与无数的夕阳光影里。

你们曾在夕阳里携手归家,橘色的光影涂抹少年的脸庞与衣襟。她摩挲你的衣袖,说你的衬衫掉了颜色,你当时没有细想,回家后便将它换了下来压在箱底。直到六个月前,你偶然将它穿出,由美子的一句话令你哑口无言。

你看你这件衣服穿了这么久,都没有掉色。

宛若明光乍现、豁然开朗,那一条颜色迷离的归家路,轧进你的脑海。昏黄的气息、稠腻的光影、飘忽的路面,以及她橙黄的侧脸与染红的发。

掉色了,你的衣服。她轻声说道,带着东方式的沉静与羞涩。

而你多么、多么想告诉她——

不。永远不。

你整理思绪,元神归位,向由美子露出一个惯常的浅笑,转身继续洗她喜欢的红醋栗。

天色渐晚,橘红褪去了,靛蓝悄悄挪上你的膝头。你看看了时间,将书本合上,打算自做些简单食物。当你起身放松脖颈时,门铃突然响起。你心下诧异,猜不透是谁在此时来访。愈来愈急的门铃声催促你的脚步,你匆匆开门,站在门外竟是一名邮递员。棕发的年轻人递给你一份信件,你不明就里,只得囫囵签上名字。邮递员走后,你关门进屋,随意地翻看信件上的文字。一串棱角分明、飘逸流畅的花体字映入眼底,你亲近它宛若亲近生命。

霎时间,你的心脏倏地提到喉咙。你猛然转身,粗暴地摔开门。

你越来越分不清梦境与真实。

你看见由美子从远处走来,穿着玫瑰色的大衣。她柔顺的卷发拢在脸的一侧,路灯令她的半张面容忽明忽暗。于是你的心情慢慢平静,靠在门框上等她。

你想起幼年时姨妈讲过的童话,带着预言般诡异的美。

——你会在街边发现一片洁白的矢车菊,然后在旁边的石阶上坐半分钟。你起身,朝与夕阳相反的方向走,青色的蝴蝶飞过你的身边。当你向左转过第一个街角,你会看见你一生中最重要的那个人,这时天空会下起金色的雪。

由美子将头发垂在一边的样子你很喜欢,这是你一直没有告诉她的事。

她的步伐轻快,甚至哼着一支小曲。她向你走近,薄唇上落着夕阳融化的痕迹,柔软又温情。金色的雪花在她的头顶盘旋,细碎纷扬。

这是今年,米德加尔特的最后一场春雪。

轻盈、无声。

 

 

 

——FIN——



评论(2)

热度(1)